爱欲-5
路垚身形高挑，在人群中扎眼，乔楚生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他，就如那日清晨，他靠在车上，茫茫人海中的那一眼，像是命中注定一样的对视。
路垚瞥了他一眼，随即很快移开了眼神，拉着大包小包的身形在人群中艰难的往前移动。
“你要去哪？”乔楚生拦住了他，突然不敢看他的眼。
“回家，这里不好玩，倒不如回家听姐姐的话，做个大官耍耍威风。”路垚也移开了眼，望向茫茫人海，神色怅然。
“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乔楚生沉默了许久，他似乎没有理由去留路垚，只能干巴巴的吐出几个字。
“不知道，不过大概不会回来了，这里无聊极了。”路垚挣开了他的手，想要离开。
“能不能，能不能不走。”乔楚生被甩开的手又攥紧了路垚的手腕。
他突然有一种预感，这次路垚真的不是在开玩笑，是真的要离开了。
脑子翁的一下蒙了，他像是落水的人拼命的抓住路垚这根浮木。
“乔楚生，我其实不怪你推开我。”路垚的眼神转向他，眼神里带着冷意
“我恶心的是，你推开我的方式如此丑陋。”
“乔楚生，你扪心自问，你撮合我和幼宁，除了听白老大的话，自己难道没有一点私心？”
乔楚生怔怔的看着他，心里的龌龊心思被那双眼看得真切。
“乔楚生，或许你觉得，爱情不算什么，可对我来说，很重要。”
“很重要很重要！爱情是纯粹的，容不下第三个人！”
路垚突然就暴躁起来，把箱子一甩，愤怒的咆哮
“你应该明白一场婚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！你怎么能让你妹妹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！”
声声的斥责，化作一块块巨大的石头，压得乔楚生喘不过气来。
他又何曾不知这样做不对，只是只有这么做，他才有资格站在路垚身边，远远的看一眼。
此刻，他觉得好累。
比往日办事三天不合眼都累，除了累，心中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委屈。
他蹲在地上，痛苦的低头不语。
路垚发泄之后，他看着乔楚生沉默不语的样子，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重了，心里又心疼起乔楚生。
这件事原本就是他先起的心思，想利用白幼宁接近乔楚生，如今自己却倒打一耙，指责起乔楚生。
二人沉默着，垂头各自想着心事。
“乔楚生，我试过了。”路垚蹲下身盯着乔楚生
“我试过，我和她说过，她要是不喜欢我，我可以娶她。”
“可我看得出她的眼神，就如同我看你一眼，她每次看我，我都心虚的厉害。”
“做人丈夫，这个责任太大了，我背不起。”
他语气很轻，缓慢的捡起箱子。
“乔楚生，对不起，我又要跑了，像是邹静那样，跑的远远地，或许过个几年，我就忘了呢。”他语气故作轻松的道
“反正你又无所谓，就放过我吧。”
说是轻松，哪能真的轻松，大滴大滴的眼泪打在地面上，昭示着说话的人心口不一。
“你就跟幼宁说，我是个混蛋，耍着她玩的，被她骂个几年就好了”
“路垚，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乔楚生终于出声了，语气很平静，很是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行李，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。
路垚下意识的跟着他的脚步，追了上去。
路程很远，是路垚从来都没来过的地方，而且越走越偏，好半天才能见着一个人来。
那人给他的感觉很不好，衣着褴褛，连鞋都没穿，神情麻木，双目无神的走着，像幽魂在游荡，可一见到他，眼睛里骤然爆发出光芒。
那是一种近似于赤裸的贪婪，是所有的规则，法律都无法约束的欲望。
“滚”
乔楚生把路垚拉到身旁，朝着那人暴虐的呵斥。
来人打量了一番乔楚生，似乎看出乔楚生是个硬茬子不好惹，目光恋恋不舍的在路垚昂贵的西装上流连，最终还是离开了。
“怕了？”乔楚生看着路垚抓着他的衣袖，头缩在躲在他身后，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人，莫名的觉得好笑。
“他，他刚才要干嘛。”路垚抓得更紧了，恨不得学会缩骨功，把整个人都缩在乔楚生身后，只伸出一个脑袋，盯着那人。
“他啊~”乔楚生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，尾音拉长，不怀好意的盯着路垚细皮嫩肉的脸颊。
“可能看你长的嫩，想抓来解解馋。”
“你别吓人，这可是租界，讲法律的，他还敢吃人不成。”路垚看那人走远了，才从他身后出来反击道，可右手还是死死的攥住他的衣袖。
“法律。”乔楚生重复了一遍，没有反驳，反而是低头，看到小少爷昂贵的皮鞋上沾了点淤泥，失笑的摇头。
“上来吧，后面的路更差，你这鞋子要是走过那段路，就别要了，到时候又要嚷嚷着我给你买鞋了。”
他蹲下身，想要背路垚
“这可是你主动的，我可没逼你。”路垚看着宽厚的背，笑意从眼睛里溢出，可嘴还是硬的很，傲娇的嘟囔。
“你上不上？”乔楚生扭头，见到路垚再次明媚的笑容，心情也好了起来，嘴角下意识的扯出弧度。
“上。”
路垚麻利的爬了上去，胳膊紧紧的环住乔楚生的脖子，语气欢快明亮，又带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调调。
“乔楚生的便宜不占是傻蛋。”
乔楚生：。。。
“搂紧了，我起来了。”
懒得和小孩一般见识。
他左手托着路垚的屁股，右手拿着行李，慢慢地站起了身。
“该减肥了”他认命的往前走。
“才不是，明明是你太虚了。”被人说胖，路垚又要闹了，头在乔楚生背上扭来扭去。
“你别乱动，头发扎到我脖子了，痒。”
乔楚生无奈把他往上托了托，道：“再乱动掉下去，摔个屁股开花别怪我。”
“哦。”
路垚还真的听话了起来，乖乖的在乔楚生的背上趴着。
“我们这是去哪？”他打量着四周，周围的景色变了起来，远处逐渐有了人烟。
一排排房子挨在一起，像是一条条蚯蚓一样歪七扭八的在那躺着，着实是丑极了。
丑都是其次，离的近了，路垚才看清楚那房子的全貌。
说是房子，不过是几根木板搭起来，上面盖着一层被油糊的黑乎乎的塑料，散发着难闻的臭味。
屋里人瞧见了他们，眼神里迅速升起贪婪，不过在看到乔楚生刻意漏出来的枪后，又惊惧的扭过头。
“贫民窟。”乔楚生目光在那群神情麻木的人身上扫过，脚步没有停留。
有的人看出了路垚眼中的同情，机敏的跑过去向他讨钱。
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干瘦的青年，他谄媚的冲路垚道：
“贵人行行好，我都三天没吃饭了，给点赏钱让我吃一顿吧。”
“滚！”
路垚还没来得及说话，那人就被乔楚生一脚踹开。
“你。。。”
路垚有些惊讶，乔楚生一惯的心善，遇到可怜人都会施舍点钱的，没想到今日如此狠心。
“这里这么多人，你给一个，就要给所有人，给一块大洋，他们就会想要两块，甚至三块，你给不出，他们就会把你生吞活剥。”
他连个眼神都没给被他踹飞的青年，背着路垚就往前走，一旁的人见此，再也不敢上前去堵他们，让开了道。
路垚没说话，因为他知道，乔楚生说的是对的。
“害怕就把头缩在我后背里，别看他们。”乔楚生把他往上托了托，像是一堵墙，替路垚挡住所有怨毒的目光。
“你以前，就在这里生活的？”路垚不敢抬头，也不愿闭眼。
一瞬间，他知道了这个地方。
他想看一看乔楚生长大的地方，却只看到那一层厚厚的，黑乎乎，散发着臭味的淤泥。
“在这生活过一段时间。”乔楚生感受都肩膀上的湿意，叹了口 气。
“这里，每天会死很多人吗？”
路垚余光又瞥到了远处的堆着的垃圾场。
远远望去，似乎都是黑乎乎的，看不出原本的模样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
一只死猫被剥了皮，随意扔在那，甚至连肉都没剩下什么，只有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死不瞑目的瞪着他们。
他甚至，在那里看到了属于人的骨头。
“会死人，但也不是那么多。”
“穷人的命，像是野草一样，最是坚韧。”乔楚生抬头望向前方，似乎人世间所有的悲惨在他眼里都不起波澜。
他语气温柔得到安抚着背上的人。
“别看了，等到了我和你说，闭着眼睡一觉，乖。”
“好~”
路垚乖的出奇，在他背上闭着眼，可眼泪还是随着紧闭的眼帘流了出来，越流越多。
乔楚生有些后悔，还是吓到他了，不该带他来这个地方的。
“我没事，你继续往前走，眼睛里进沙子了，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“我真的要睡了，等到了你喊我。”他咕哝着，语气还带着厚厚的鼻音。
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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